维多利亚保持着微微低头垂下目光的姿态,她的神色与语气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嗓音突然变得轻缓了一些:“先祖他……果然完成了他的最后一段旅途么?”
一旁的琥珀眨了眨眼,尽管之前高文就告诉她维多利亚应该有心理准备,她这时候还是有些惊讶:“你知道他不会回来?”
维多利亚沉默了两秒钟,突然释然地叹了口气:“在出发前往紫罗兰岛调查迷雾事件的时候,先祖他似乎……就有所预料了。他好像早知道自己的旅途将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结束,他也曾说过,紫罗兰岛上的调查之旅或许就是他此生的最后一次冒险,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最终是要一去不归的。”
高文静静地注视着维多利亚:“你们道别了,是么?”
“是的,陛下,”维多利亚慢慢说道,“在你们踏上长桥之前,我便已经与先祖郑重道别——尽管相处短暂,但我想我们应该都没有留下遗憾。”
“那就好,”高文点了点头,“莫迪尔如今已经永久地留在夜女士身边,他的冒险之旅有一个令人惊奇的结局,如果你同意的话,之后我和琥珀会把他的这段冒险之旅记录下来并流传于世,我想世人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位大冒险家的故事……维多利亚,你意下如何?”
维多利亚弯下腰,语气格外郑重:“谨遵您的意愿,这对我的先祖而言也是一份荣耀——他始终将您视作偶像,您的纪念与认可对他而言远胜一切。”
高文点点头,紧接着又说道:“先带我们返回营地吧……那些提丰人应该还没走吧?”
“他们还在原地,”维多利亚立刻回答,“这些天他们也在等着你们返回的消息,尤其是戴安娜女士,她奉命调查在紫罗兰迷雾事件中失踪的提丰暗探的下落。”
“在紫罗兰迷雾事件中失踪的提丰人么……”高文轻轻呼了口气,想到夜幕之城中那一个世纪的沧海桑田,以及仍然飘扬在夜幕之城中的一面面旗帜,他的表情不由变得郑重许多,“返回营地之后邀请戴安娜女士过来一趟吧,既然王冠与盾的旗帜仍在夜幕之城中飘扬,那么提丰也有必要知道发生在神国边境的事情。”
……
提丰帝国首都,奥尔德南,黑曜石宫深处。
罗塞塔·奥古斯都结束了与远方的魔法传讯,看着眼前的水晶球逐渐陷入黑暗,他在座椅上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后注视着壁炉中温暖跳跃的火光,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一百年……旗帜仍在飘扬么。”
壁炉中的火苗噼里啪啦地跳动着,过了不知多久,一阵从后方靠近的脚步声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玛蒂尔达的声音从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响起:“父皇,是戴安娜女士传来的消息么?”
罗塞塔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突然说道:“丹特·瑞文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玛蒂尔达思索了一下,轻轻点头:“我记得他出现在紫罗兰失踪人员的名单上,冬堡伯爵对他的评价是‘一个踏实而有前途的年轻人’。”
“年轻人么……”罗塞塔轻声咕哝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可以通知那些等待紫罗兰迷雾事件调查结果的亲属们了,戴安娜已经确认了那些失踪者的下落。”
“失踪者的下落?已经找到了?”玛蒂尔达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他们……”
“回不来了,”罗塞塔摆摆手,“还记得之前塞西尔那边传来的消息么?有证据表明被紫罗兰迷雾吞噬的人被送到了暗影神国边境,并在某种时间扭曲的情况下度过了百年岁月——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得到证实,高文·塞西尔在今天凌晨结束了他的‘神国之旅’并返回了现实世界,他在这趟旅程中亲自进入了那座边境城市,并在那里见到了迷途者的后代们……对我们而言不过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对那里的人而言,已经是一个世纪以前的陈年旧事了。
“现如今,昔日的迷途者们皆已去世,而他们的后裔已经成为暗影世界中的居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提丰帝国的旗帜仍然在那些后裔手中代代相传。”
玛蒂尔达目瞪口呆,尽管此前塞西尔方面确实已经传出过这方面的“小道消息”,但今日这份情报真正得到证实,事件中的匪夷所思之处仍然让她十分错愕,她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才下意识念叨出来:“……真不愧是那位‘大开拓者’……”
“是啊,真不愧是他,好像不管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被他遇上都会是理所当然的,”连罗塞塔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但紧接着便摇摇头,“不过毕竟是长辈,我们还是别在背后如此议论他了。玛蒂尔达,你这么一大早跑来是有什么事么?”
“是的,父皇,”玛蒂尔达一听这个赶紧收敛起了脑海中对那位大开拓者的不礼貌联想,她稍微整顿了一下表情,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大型献祭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过半,第一次献祭测试将在七天后如期举行,按计划,为尽可能收集献祭过程中的‘物流数据’,三大帝国境内共计将有三处测试场同时开始仪式,负责主持仪式的大神官发来请示,想问问您当天是否会亲自‘观礼’?”
罗塞塔闻言扬了扬眉毛:“自从战神教会倒下,国内剩下这些个教会的神官倒是越来越懂规矩了。”
“毕竟连曾经最强势的战神教会都倒下了,而神权理事会的力量背靠联盟与皇室,无可阻挡,”玛蒂尔达露出一丝微笑,“在这种情况下,皇室与神权理事会出面‘特许’一次如此大型的祭典,被选中执行仪式的神官第一反应肯定是诚惶诚恐,以及彻夜揣摩。”
“他们揣摩到死也不会想到真相的,”罗塞塔愉快地笑了起来,“去回复那个大神官吧,我会亲临现场的——这恐怕将是我这辈子参加过的最令人愉快的祭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