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无咎费尽心力打开这扇仓库的门,像一只挣脱束缚的鸟,从山顶的废墟奔往山林中正在熊熊燃烧、黑烟缭绕的废墟。
悲痛不断地切割着他的意识,安无咎能切身感觉到意志的崩解,每一次循环内他们牺牲的场景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一次次的失败如同多米诺骨牌。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一枚正在摇摇欲坠。
可当他尽全力赶来的那一刻,安无咎就知道,他还是太晚了。
飞行器的残骸上,加布里尔钟爱的亮粉色喷漆被烧得如炭一般,什么都不剩。他朝那走去,双足却好像踩在半空,没有支点。
这是梦吧,这一切,什么污染,什么循环,应该都是梦吧。
松浦的飞行器也坠落到地面,安无咎走过去,机枪撞到地上,完全变形,玻璃炸裂开,他看到松浦的半边身体。
安无咎想将他从里面拉出来,但却没有半点力气。
他直起身子,茫然地看向四周围,开口时嗓音有些哑,哑到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吴悠?南杉?”
安无咎孤独地伫立在林中,这里寂静无比,他得不到一丝一毫地回应。
“藤堂小姐?”安无咎垂下眼,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他一步步朝外走着,在污染物和怪物的巨大残骸中寻找他们,最终他在埋伏圈外,许多的污染物尸体中,找到了南杉,还有被他护住的吴悠。
爆炸前,这些污染物统统被召唤而来,将他们这些来不及撤退的人包围,南杉一己之力无法抵挡这么多,只能优先保护吴悠。
这一次,他没有让吴悠被污染,但他们也都能活下来。
安无咎眼眶酸涩,下倾蹲身,用手掌合上了吴悠至死仍旧睁大的双眼。
从外表看来,安无咎如今的样子看起来近乎冷血和麻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脑此刻是多么混乱,所有的思绪横冲直撞,心中的善与恶反复交战,观念被粉碎,信仰被焚烧,留存在他心中的悲痛将一切化为混沌。
仅剩的理智让他发现了一件事实。
一路走来,他并没有看到拉塞尔的尸体。
安无咎垂眼,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内侧的倒计时。
00:13:13
游戏并没有结束。
难道他们所付出的这一切,牺牲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混沌愈发扩张,安无咎的五感仿佛被无限扩大,能听见四周围所有生物的声音,杂乱无章地出现在他脑海。
他的眼前甚至跳跃出并列的画面,从左到右,有他蜷缩在草地上的画面,他和杨尔慈分别的画面,周亦珏将他关在仓库的画面,还有他此时此刻,有如监控般记录着。
刻画着[当下]这个记录格原本是最后一个,忽然,它的右侧竟出现了新的。
画面先是一片混沌,然后逐渐成形,令安无咎讶异的是,画面中的自己竟然抬起了头,透过这层“监视”,与他对视,甚至勾起嘴角。
不对,那不是他。
安无咎看清了对方的衣服,那是0号。
混乱几乎掌控他的思想,但安无咎依旧努力去查看画面中的一切。
0号脚边的尸体,是穿着周亦珏衣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