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说,就很没?有诚意了。”程丹若打断他的空话,“太子年幼,其母垂帘,乃是天家惯例。皇贵妃多病,精力难支,我为太子姨母,陛下才留遗命,令我照看——您非要将我赶出去,是谁有弄权专政之?意,路人皆知?。”
杨首辅不动声色:“从未有过外命妇干政的先例。”
程丹若反问?:“我听说立政者,治国有三本,‘一曰德不当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敢问?元辅,我是哪一条不符合?”
不等杨首辅回答,一条条拆开了反问?。
“是我的德行不够吗?可元辅亲口说过,我在朝野素有贤名,我救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我对上忠诚,对下体恤,从不草菅人命,年年布施赈灾,虽不敢比及圣人,却也?从无恶名。
“还?是我的功劳不足以封国夫人之?诰命?太子殿下能安坐在宝座之?上,江山后继有人,难道不是因?为我曾经的奋不顾身吗?
“抑或是我的才能无法胜任尚宝之?位?元辅今日穿的毛衣又是自何?而来,贵州驿道畅通,百夷归顺,莫非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
程丹若追问?的姿态并?不迫人,语气却异常笃定。
原因?无他,她走到今天,能有现在的地?位,没?有哪一桩靠的是坑蒙拐骗,媚上逢迎。
从平民到女官是考的,自不入流的女史到尚宝,是干活晋升的,升淑人靠的是毛衣的功劳,为夫人是在西南的付出,最后成为国夫人,也?是因?为她救治恭妃母子有功。
她走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踏踏实实。
她的道路曲折蜿蜒,但名正言顺。
“好叫您知?道,一直以来,我行得端、做得正,问?心?无愧。”她说。
室内鸦雀无声。
杨首辅罕见地?词穷,无法反驳她的话。
程丹若不是圣人,却没?有破绽。
“君之?所慎者,见贤不能让。”她不卑不亢道,“我与您并?非仇寇,您又何?妨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
杨首辅看了她一眼,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夫人?”
“兔子吃草,狮子吃肉,原可井水不犯河水。”程丹若道,“您何?必为莫须有的事费时费力呢?”
这样简单的道理,杨峤怎么可能不懂?
他之?所以动用百般手段,非要把她撅下去,理由无非只有一个:待她长成,必成桎梏。
“老朽劝夫人一句,从前纵有百般功劳,也?抵不过晚节不保,你蒙蔽皇贵妃,窃权独揽,难道也?是莫须有的事?”他咄咄逼人。
“元辅所担心?的,无非是我挟势弄权。”程丹若微微一笑?,“您弄错了,我既无亲朋故旧提携,也?没?有卖官鬻爵的爱好,外子没?有我,也?依旧是顾命大臣,公爹没?有我,也?照旧是勋戚公卿。”
杨首辅挑起了眉头。
她叹口气:“我家人丁凋零,仅剩我一人,我又膝下空虚,久无子嗣,太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我所求的,不过是看护他平安长大罢了。”
杨首辅并?不信,讥讽道:“夫人真这般识大体,又何?必强占尚宝之?位?”
假使一个女人真的安分,她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既然走到这里?,就足以证明她的野心?。
她诚恳极了:“陛下信重,为臣者焉能沽名钓誉,有负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