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再无踪迹。但飞玄真君显然不会错过这样关键而致命的消息,他以绝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敏捷迅猛扑了过去,开始疯狂摇晃那本可怜的天书!
要不是天书无法录入语音,飞玄真君非得咆哮着怒斥它欺天不可!
功夫不负人心,在狂猛摇晃之后,天书吱吱作响,无可奈何的挤出了一段新的内容,虽然夹杂着大量的“烫烫烫”、“锟斤锟斤”、“404notfound”,依然勉强可以辨认:
【以下内容不宜公开——错误!错误!锟锟烫烫烫——】
【……从表面上看,中西海战的结果似乎是完美的;皇帝、朝廷、官吏、沿海新兴的资产阶级、底层的平民,每个人都从战争的胜利中获得了丰硕的果实,只是果实或多或少而已;蛋糕如此丰美,如此甜蜜,足以抹平国内一切的矛盾与纷争,团结所有阶层,继续扩张下去。
但是,这样美好的蛋糕,真的是没有代价的么?
长久以来,历史学家们喜欢用“悬崖之蜜”来比喻甲寅变法的成果——困在悬崖枯树上的熊尽情舔舐着从头顶滴落的蜂蜜,浑然不知腐朽的树木即将坠入万丈深渊;同样,甲寅变法之后,大安朝廷也是沉醉于丰厚肥美的回报之下,浸淫于战争红利及生产力提升所缔造的虚假繁荣,乃至于忽视了他们日益虚弱的统治基础:
封建所有制在瓦解、大逆不道的新思想在传播、激进的工人大批渗入军队,暴力武器不再可靠;而摇摇欲坠的基础之上,则是一个日益萎缩、干枯、无能的朝廷。如我们曾指出的,甲寅变法后十余年,朝廷财政收入膨胀数倍有余,而中枢处理的事务居然并没有什么增长。不知就里的泰西大儒可能会将之鼓吹为自由主义的伟大胜利,但任何熟悉华夏政治的人物都能立刻从中闻出可怕的气味——这意味着中枢的神经正在萎靡、坏死,统治的效率正在崩溃;朝廷根本不能控制这庞大的帝国,统治已经仅仅只依赖于惯性……
】
皇帝两眼圆睁,蓦然爆发出了一声恐怖而绝望的尖叫!
龙有逆鳞,不可婴,婴之必杀人。而如今天书已经不只是在撄触他的逆鳞了,简直是拿着刀子,往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最深最痛的地方戳了下去!
反了,反了,反了!!!
皇帝的怒吼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震动得四面的钟磬及屏风亦随之作响。要不是为了保密先前已经遣散了一切的宫人太监,这一声尖叫就足以让见多识广的近侍魂飞魄散,瘫软不能言语。
但任凭四面声响起伏,真君本人却充耳不闻,只是圆睁双眼死死瞪住天书,眼白处血丝纵横,几乎爆出;而此狂怒之下,他清癯的脸却越发惨白,几乎连血色都看不见了——这是所谓“内热于心”,热血上头而不可自抑的征兆;被丹药磨久了的人再遭此大怒,对内腑的损伤更是不可计量;要是有经验老道的太医随行在侧,大概看一眼脸色就会吓得发抖。
不过,真君已经顾不上这一点小小的异样了。他大口吐出郁气,心中只横亘着一个念头: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所幸,天书闪烁片刻,又弹出了新的内容:
【
……不过,这样鲜花着锦的局势下,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其中的风险。大概只有内阁秉持国政的大臣,能隐约从公文的变化中察觉一点趋势。但大厦将倾,却又显然不是一木可以支撑的。
如果仔细考察内阁阁员的奏折,那么自穆宗隆庆皇帝开始,高肃卿等就在奏疏中表现出了明显的忧患意识。他们敏锐察觉到了巨额财政收入下隐伏的灾祸,屡屡劝告皇帝保持清醒、锐意进取,淘汰冗官,改革机构,兼收并蓄——简而言之,创造一个能与狂飙生产力相适应的上层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