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终于在玻璃柜台边坐下,两只胳膊叠放,下巴垫在胳膊上,不言语了。
她不说话时,店里出奇安静。
陈琮心说:来了,接下来才是正题吧。
他在柜台的另一面坐下,像极了平时接待客人,胳膊撑住柜面,右手的食指弯起,在玻璃面上点了又点:“看中哪一个了?随便拿。”
肖芥子意兴阑珊,含糊说了句:“你这就是慷虚空之慨了,拿了我也带不走啊。”
拿了她也带不走,这只是梦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
“陈琮,你是在哪找到你爷爷的?”
“陕南和重庆交界,大巴山一带。”
“你不奇怪吗,那里离魇山那么远。”
陈琮没有说话。
***
大巴山一带,那里离肖芥子的最终目的地不远。
她一直带着这几个人,毕竟“洗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更何况要连洗三个。
然而她发现,到了一条边界入口,不能再把人继续往下带了。
“那里是地下深处,有一条涧水,涧水的那一头通往地下,我能明显感觉得出,石蝗到了那儿之后的紧张和紧绷,那一头不太一样。”
看来颜老头的猜测没错。
陈琮点头:“黑白涧是不是?一道涧水分了阴阳两界。颜老头就是从地下的那一头来的,颜老头你还记得吗,他没死。”
听到“颜老头”的名字,肖芥子完全没有惊讶的表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没带他们过涧,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把他们藏起来了。然后,我自己下去了,你知道这一路,我都看到什么了吗?”
……
原来地下另有世界,一个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世界。
有与地面类似的生物,但因为生存环境的迥异,它们的外形、个头等已不大相同;有似人的诡异怪物,凶悍可怖,亏得有石蝗护体,否则她一个人,怕是走不了几步就会被撕碎了。
但最让她没想到的是,下头居然还有人。
她先后遇到过两种人。
一种跟人长得很像,几乎可以说是没两样,唯一的区别是舌下生倒刺,可以进食生肉,撕嚼啃咬的能力比地面上的人要强得多了,可惜的是,这些人发音很怪,无法沟通。
当然,这些人都很怕她,见她如见鬼,望风而遁。毕竟她是御石蝗而走,且常以蜘蛛的面目出现。虽然偶尔也会脱卸石蝗的外壳,自己下来走走——但一旦没有石蝗支撑,呼吸、视物都很成问题,人的这具肉身,到了下头,还是太过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