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憋着脸来理她了:“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很不绝对的语意,黎也疑惑一秒,他就又哗哗翻起手机,滑进相册,最后索性头一斜靠在了黎也肩头。
她的轻俏笑意也在触目某一块单独建立的相册里的照片场景时,涣然冰释。
他从第一张开始滑,从各种新书发布会以及线下宣传活动,甚至一些公开颁奖的现场。他溺于人海,望她于高处。
越往后,时间也越后,这都不是网传图,每张都在拍摄时被自动盖上时间水印,并没有那么夸张地精确到每场,但回国后的那几年,每一年他都来。
一边见着她,一边在心里盘算又离她近一些。
不是好久不见,是她终于看见他。
像樊佑说的,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根本都没见过第二个,可以如此热烈也如此沉默。
让人越发地觉得,这个人活得真是辛苦,你要问他吧,他还会嬉皮笑脸地告诉你,他现在尝到的都是甜头。
黎也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说什么。他给她看,倒也不是要她讲出什么花,就想当她面指指这张图里的她,指指那张图里的她,说你也不太上镜了,我那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手机问题,换了两三部。她立刻就笑了。
他保持着靠在她肩头的姿势,不知疲倦地讲着,像他们每一次无聊的闲唠。时间走得悄无声息,顶头的路灯打下来,黎也才惊觉天早黑了。
淡薄光彩浮进雾阁云窗排列的间隙,早月只在黑天中亮起一点,城市是这样的,灯火万家,终而复始。这反倒让人怀念曾经厌烦却已经失去的小城夏夜。
他依然靠着,嘴里喃出梦呓般的话音。
“黎也。”
“嗯。”
他睁眼,说:“仔细想想,我也挺幸运的。”
“嗯。”
“还好活着。”
“……”
他复将眼闭上,叹笑说:“活着见到你。”
沉甸甸的男人压下来有如一块巨石,他气力渐渐松懈,呼吸渐渐平稳,他好像就这样要睡过去。黎也望着远方的天,肩头有热温,人却像安详死去一样的平静。
这不免让她当时就一下地心惊,直到手被他默默攥住。
……
他说,那时他感觉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
说你知道吗?普吉岛每年的雨季都会有那么几天连续降雨。他们同一批的拳手开始并不能拥有个人居所,大家都拥挤在一处废弃工厂边的集装箱房,三层,内置铁锈楼梯,常年昏暗少见光,更要命的是那地方靠湖,一到雨天,就跟以前在旅店时一样潮,令人恼烦。
那种天气里就太容易感冒发烧,他跟一起的拳手遭过不少罪,他对那里几乎没有好印象。
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潮闷的旅店房间却总让他在那时候想念,分明它们都是同样的令人恼烦。
他不避讳地同她讲起过去许多事,不再隐瞒,就当小故事讲给她听,再刻意博她一些心疼,那样就感觉,好像都没白熬,好像所有苦难都可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