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月里头,日头一落天就黑了。
黑漆漆的,大多数村人都睡了,陆家屋里却点了好几根蜡烛,亮堂堂的。
新房东屋,门口里里外外挂了三层帘子,外面灶房南北门也都关上了,不让一丝寒气跑进来。陆言陆定领着三个孩子在西屋等着,不许发出声音吵到里面辛苦生孩子的女人,陆成这个丈夫坐在灶膛前,烧火替媳妇暖炕。
而凝香还没到疼得最厉害的时候。
李氏、潘氏与产婆坐在屋里陪她,凝香是歇晌时发作的,照经验肯估计得半夜才生,生孩子是耗体力的活,饿着肚子没力气可不行。晚饭陆家熬得米粥,烂乎乎的,李氏体贴地喂侄女喝。凝香头朝南倒躺着,这样一会儿生了,产婆在下面方便接生。
抗热屋里也热,凝香出了不少汗,渴了。
潘氏备了红糖水,递给李氏让她喂凝香。
“香儿别怕,大伯母陪着你呢,我跟你二婶都生过孩子,万大娘更是咱们这边最好的接生婆,咱们一定会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的。”李氏怜惜地帮侄女擦汗,心中感慨万千,曾经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转眼就要当娘了。
凝香点点头,不敢说话浪费力气,默默忍受底下一阵一阵的疼。
万大娘靠在炕头打盹,现在用不着她,先养精蓄锐吧。
屋里静悄悄的,陆成什么都听不到,不知第多少次凑到门帘前,“二婶,香儿咋样了?”
冯姑娘生的时候他在果园,得到信儿赶回来,就听冯姑娘疼得直叫唤,怎么媳妇这么安静?
陆成心慌。
丈夫担心自己,凝香无声地笑了。
潘氏瞅瞅侄媳妇,笑着回答侄子道:“香儿攒力气等着生呢,你安心坐着吧。”
陆成哪能安心,不停在灶房里走来走去。
西屋阿南特别想等着妹妹生出来,可是他困了,靠在二叔怀里打哈欠,揉揉眼睛问道:“二叔,妹妹生出来了吗?”
“没呢,阿南先跟舅舅睡觉,生出来了二叔叫你。”炕头被子都捂好了,陆言替侄子脱了衣裳,将小家伙放了进去。阿南困倦地眨眼睛,阿木一进来,小家伙就抱住了舅舅,小手无意识地抠抠舅舅胸口,很快就睡着了。
旁边还有个被窝,陆言让妹妹也睡。
阿桃精神头好一些,躺在被窝里望着两个哥哥,默默听东屋的动静,等着等着也睡着了。
陆言让陆定看着孩子,他去了灶房。
陆成扫他一眼,为了在弟弟面前维持威严,不再来回走,重新坐到了灶膛前,拿起一根棒骨头,没有送进火烧得正旺得灶膛里,紧紧地攥着。
今晚好像变得格外漫长。
快到子时,里面终于传来了第一声压抑不知的痛呼。
陆成噌地站了起来,哪还顾得什么兄长威严,几个箭步窜到门前,“香儿?”
“一边待着去,喊什么喊。”潘氏出来舀水,差点被侄子撞了,出来见两个侄子都在门口挡着,立即挥手往旁边撵。陆成陆言不敢耽误事,乖乖地退后几步,虽然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小叔,脸上的焦急担心那是一模一样的。
产婆万大娘开始不停地教凝香如何使劲儿,凝香疼,疼得什么都忘了,除了本能地遵照万大娘的嘱咐用力,剩下的就是叫了,一会儿喊阿木,一会儿喊素月,一会儿喊陆成,最多的还是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