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三楼工部局的丁风春风满面地出现在了门口,一边走进,一边笑嘻嘻地调侃:“蒙冯老弟电召,愚兄不胜荣幸。几天不见,老弟你神采愈发折人。但不知召愚兄何事?”
丁太太的娘家在南京有个很硬的后台,他自己又长袖善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市政府里一向很是吃得开。
冯恪之将那份文件,笑眯眯地推到他的面前,说:“丁处长,有人举报你借修路贪墨公款。你也知道,我就是混吃等死的,头回遇到这样的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丁处长你指点一二?”
“怎么写了我的生日……”
冯恪之抬眉,抖了抖手中的红纸。
“这都什么玩意儿?还龙凤配?”
冯令美只好解释:“你小时候,咱爹曾替你订过一门亲事。这就是当时留给女家的庚帖。”
“亲事?”
冯恪之微微一怔,再次低头,盯着红纸。
“民国九年,我四岁?”他的语调一下提了起来,视线扫过女方的生辰八字,一脸嫌恶,又逐字逐句地念:“……五行合庚……阴阳相属……天造地设……冯孟姻亲……”
“哈哈哈哈——”
他仿佛再也忍不住,爆出了一阵大笑,一边笑,一边说:“什么意思?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老黄历?八姐你别跟我说,这女的现在拿了这破东西,找上门来就要嫁我?做梦!想都别想!就算孟家女儿是天仙,我也不会娶她的!”
冯令美忙说:“不是,不是孟家人送来的。是松云记的胡掌柜拿来的。”索性把来历简单说了一遍。
冯恪之眯了眯眼,哼了声:“还不是一样?要不是想缠上来,谁出门还带着这玩意儿?”
他的眼底眉梢,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两手一扯,“哗啦”一声,庚帖从中一分为二,被撕成了两半。
“别——”冯令美急忙阻拦,已是迟了。
冯恪之随手将撕成两半的庚帖丢在地上。
“这种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道,皮鞋底踩了过去,留下一记黑印。
冯令美摇了摇头,自己过去捡了起来。
“八姐,昨晚你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又不来?姐夫空等了一晚上!”
冯恪之不再理会那张红纸,一屁股坐进沙发,没好气地问。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白天,但提起这个,冯恪之心情还是郁闷不已。
冯令美把撕成两半的庚帖连同那面玉牌一道放回信封里。
“我答应的是和你去吃饭,不是他!还有,我和他的事,你以后别掺和!”
“八姐,姐夫哪里不好,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大人的事,你少管。”
冯令美坐直身体,看着他,脸色转为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