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少爷自小身体壮实,无病无灾地长到了六岁,然后进了私塾读书。
这镇子上,只有一座私塾。能读得起私塾的,多是镇上的富户。譬如王屠户家的儿子,譬如赵财主家的公子。一个个吸溜着鼻涕,坐在书桌前像被针扎了屁股,动来动去。
于小少爷立刻就显出了过人之处。不管听懂了多少,至少坐得稳。
开私塾的秦夫子是一个秀才,考了五次乡试都没中,今年已经年过四旬。对科举考试彻底心灰意冷,便开了私塾,收了十几个学生。靠着束修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做夫子的,难免偏爱聪明勤奋的学生。于小少爷很快成了秦夫子的得意爱徒。
于小少爷一脸好奇地问秦夫子:“夫子今年不去考举人吗?”
秦夫子随口笑道:“不考了。从皇上登基开恩科开始,我一场乡试都没落过。考了十几年都没中,不想再考了。”
皇上登基四个字一入耳,于小少爷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
深埋在心底的前尘往事,一幕幕地翻涌至心头。
幸好秦夫子正为自己屡考不中的悲凉命运唏嘘,根本没留意小小学生的异样。
一个出生在南阳县镇子地主家的土包子小少爷,连镇子都没出过。哪里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是什么模样,也不懂皇上二字代表着什么。
“夫子,皇上登基十几年了吗?”于小少爷睁着黑白分明的眼问道:“皇上叫什么名字?”
秦夫子被这个童真的问题逗乐了:“傻小子,皇上的名讳可不是你能问的。”
又想到于小少爷年少不懂事,耐心地说道:“现在是永安十六年。我们的皇上十几年前是北海王世子,后来大晋朝的太子和皇帝接连死了,太后和朝中重臣一致推举北海王世子登基,国号定为永安。”
“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别说一个六岁孩童,就是这镇子上的百姓,去过南阳县城的都不多。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安稳种地吃饱饭就行。根本不关心现在坐龙椅的皇帝是谁。
于小少爷忍着泪水,扯着秦夫子的衣袖撒娇:“夫子说给我听听,我就懂了。”
秦夫子闲着无事,索性给学生细细讲了一回。
秦夫子去南阳郡求过学,之后数次参加乡试,见过世面,知道的确实不少。
“皇上一开始登基的时候,日子其实艰难的很。那时候大晋四处打仗,国库空虚,皇上又年轻,登基前没接触过朝政。”
“为了打仗,皇上将内务府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皇后娘娘连册封典礼都办得简薄。”
“好在后来打了大胜仗,流民被就地安置,皇上爱惜百姓,不征民夫不修皇陵,税赋减了一半。百姓们总算没那么苦了。皇上还派了十三路巡查御史出京城。”
“那两年,贪官污吏的人头纷纷落地,实在大快人心。我们南阳县的知县就被抓去了刑部大牢。做官的不敢贪了,百姓们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到了这几年,日子就愈发好过了。这都是皇上的功劳。我们这位皇上,才是真龙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