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神凰城都没把心思放在这等小事上,得知魔头鱼飓洛进城入主青鸾宫以后,几乎一夜出逃数万人,后来见鱼飓洛不曾大开杀戒,又有玉清宫主叶璇张榜安抚民心,这才有三四千人蹑手蹑脚回城。除了新晋成为北狄武榜第四的白衣鱼飓洛,市井坊间谈及最多的还是一鸣惊人的卖酒郎梁萧,乖乖,竟成了神凰城副城主!爬到了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私下有人说他是旧城主的面首男子,也有说是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魔道枭雄,一些个不曾与梁萧交恶时常去酒铺串门的熟客,都沾沾自喜,扬言早就慧眼识珠看出了梁萧的能耐,地位也就日涨船高,说到这个,那名接到宫内老宦官亲自登门送上十几匹上等蜀锦和六七幅梁萧亲笔写就春联的刘老板,短暂的心惊肉跳以后,更是倍感欣喜若狂,地位一夜之间疯涨,一跃成为城内最炙手可热的商贾,光是每日送去刘府的求亲聘书,就有不下百封,琳琅满目的珠宝堆积成山,让人眼红艳羡至极。梁尘本就是个外人,不理城中俗事,只顾着埋头从千万道细微痕迹中找寻剑术定式,与飞剑的运动轨迹相互印证,受益匪浅。
正午时分离开神凰城,东城头荒废正在重建,便和九歌梁萧在城东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小酒肆喝临行酒,店老板眼窝子浅,处事却精明,虽说认不出三人,不过看打扮,也晓得是城里惹不起的大户人家,自然不敢胡乱给酒水喊高价,三人坐在了一张角落桌子,九歌拿帕巾轻轻擦去桌上灰尘,梁尘之所以选择此时出城,是因为九歌手边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他将那些剑术定式化为己用以后也没有其他事可做,再有就是鱼飓洛只在青鸾宫生人勿近住了两天就悄然离开,没了这位让他忌惮太多的魔头盘踞城中,梁尘也就可以放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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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萧人逢喜事精神爽,就任副城主以后,活得也就更自在了些,轻声哼了一首北境坊间流传出来的行军歌,旁人只当粗怪俚语的小调小曲,听在耳中格外亲切,算是给梁尘送行。
梁萧也不是那种不谙世情的榆木疙瘩,率先起身离去,留下主仆二人说些悄悄话,没走多远的折返途中,看到一架熟悉的奢华马车驶过,窗帘子掀起,车外车内一男一女相视而过,没有任何言语,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车内温婉女子咬着嘴唇,苍白脸颊,缓缓滑过两行清泪。
梁尘低声问道:“上官婉儿?”
九歌笑道:“可不是,真巧。”
梁尘摇头道:“哪里是巧,多半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只不过那女子应该被蒙在鼓里就是了。”
九歌一笑置之,其中细微门道,她自然也不陌生,看到那女子的反应,跟公子所说应该八九不离十,她不打算点透,因为一旦说破,就没有半分余味可言了。你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你亦如是。只有蓦然回首才能体会到的情人聚散,在无关大局的情况下,还是留给两位局中人慢慢回味,也算成人之美。
九歌主动换了个话题,“公子怎个不多留几日,好试着去收服梁萧。”
梁尘笑了笑,“我这辈子最不擅长的就是收服人心,大概是自小随性惯了,出门游历大秦江湖,也没想着跟风尘营如何客套热络,反而水到渠成。而且我受不了那种一见如故纳头便拜的老套戏码,出来混公门和闯江湖的,有几个是傻子?运气好些,能够碰到几个脾气相投的,但也只是适合做朋友。你看我当跋扈小王爷的时候,身边除了陆子氓这个狐朋狗友,可曾还收过小弟喽罗?被人背后捅刀子,可不好玩啊。”
九歌揉了揉梁尘额心一抹痣,柔声道:“公子还是要多为自己想一想,人活一世,自私点总没错的。”
梁尘点头道:“我明白。梁萧方才说梁衍是起势聚势,我则要借势乘势,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又喝过了几碗酒,梁尘起身背好一只做工更加精致的紫竹书箱,摆手道:“别送了。”
九歌纵然有千万不舍,也只是乖巧站在原地,怔怔远望相送。
梁尘往金蝉州腹地一路北行,尚未到公孙家十三剑破万骑的战场遗址,就遇上了一条横空出世的陆地龙卷风。
大气磅礴。
梁尘系紧书箱绳带,打了个死结,按耐不住心中激动,大笑着冲过去,东皇剑破开一条缝隙,穿入龙卷内部。
陆地龙卷一般而言,没有水龙卷势大,但其中夹杂飞沙巨石,十分凶险。眼下这条陆龙卷,声势浩大,梁尘进入以后,就有大把苦头等着他去吃,几乎等于是绵绵不断承受略逊于女琵琶手一筹的三清绕弦,不过梁尘早就有准备,拔出东皇剑,以剑气水龙吟冲撞横空飞来的大石,同时不忘筑起玉皇楼的镜花水月,一步步拾阶而上,如攀五岳,龙卷腹部,昏天黑地,出剑复尔又一剑,层层堆叠,剑气纵横天地,拔高一丈又一丈。
大漠黄沙,骤然风止,梁尘鱼跃一冲而出,身形高出云海,踏入九天。
全身上下沐浴在金黄日光中,宛如一尊金身佛陀。
可惜世人未有此等眼福,能够得见此时此景。
梁尘如入天庭,放眼望去尽是金光覆盖的云海,放声大笑道:“扶摇直上三千里,一剑冲破十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