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锁了门,整个人隐在黑暗里,才终于放任压抑的情绪,重重喘息。
过了许久,春夜寒意浸透,涌动的躁意才逐渐平息下来。
薛恕走到桌前点了灯,又打了一盆水,自袖中将弄脏的帕子拿出来,仔细清洗干净。
白色的帕子浸在水中,薛恕却有些出神。
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已经就寝了。
那床榻就那么大一点,或许殿下此刻正躺在他睡过的位置上,整个人被他的温度和……气味包裹。
薛恕抬手嗅了嗅指尖,并没有什么味道。
他很小心,殿下应该不会发现吧?
或许就算发现了也没关系,薛恕垂着眼,拿起浸湿的帕子轻揉,反正殿下就是再生气,也就是罚他。
想到今日的惩罚,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心底竟有期待。
*
返京的船只在运河上行了两日一夜,方才抵达通州码头。
太子车驾仪仗早就在码头候着,船上的赃物自有户部派来的人清点,殷承玉则先行回慈庆宫。
薛恕还要将万有良等人押往大理寺,并不与他一道回宫。
“父皇若是召你,你知道该如何答吧?”与他擦身而过时,殷承玉压低声音道。
“殿下放心。”薛恕微微颔首。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殷承玉提点这一句便已经够了。便未再与他多言,上了马车,回慈庆宫去了。
薛恕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车驾了,方才转身去办正事。
殷承玉先回慈庆宫更衣,之后便去了武英殿向隆丰帝禀报此次天津卫之行的情况。
大约是知晓他今日返京,除了首辅虞淮安依旧称病未出外,其余几位阁老都寻了各种由头齐聚武英殿,等着打探消息。
虽然这些日子天津卫一直消息不断,但两地相隔,消息难免有滞后,太子这里的消息才是最准确的。
殷承玉刚进门,就有五双眼睛落在了他身上。
他神情不变,上前向隆丰帝行礼:“儿臣幸不辱命。”
“起来吧,你出去将近一月,朕与皇后都甚为惦记你。”隆丰帝乐呵呵地唤他起来,看着殷承玉的眼神充满慈爱。
他早在方正克送回来的折子里知晓这回查抄的脏银数额达一千五百万两之巨,即便素来不喜这个儿子盖过他,但想到那大笔的银子,脸上还是难免多了几分笑意。
命高远搬了椅子让殷承玉坐下,隆丰帝这才问起天津卫的情形。
殷承玉并未隐瞒长芦盐政乱象,将情况尽数说了。
“长芦内有硕鼠,一面伪造文书,超发盐引,截留税银;一面勾结盐商漕帮,大开方便之门,将官盐运到南地售卖,赚取巨额利益。甚至还有关海山等人勾结海寇。以致天津卫一带田地荒废,军队松弛,家家户户不务正业,竟都在院中置锅煮盐。”
“仅长芦盐场一处,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吏便多达数十人。难以想象两淮、两浙等地是何等景象。”殷承玉加重了语气,起身垂首道:“盐课事关国本,硕鼠不除,国库不丰,还请父皇下令严惩彻查。”
“是该彻查。”隆丰帝面露怒色:“正是这些贪官污吏太多,才致使国库空虚。此次长芦涉案的官员,均从重发落,抄家问斩,以警后人。另再派御史去其余盐使司彻查,凡贪墨官员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