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远慢慢听完,脸色白了两分。
宋枕山看着他的喉间痛苦地滚动,眼里好不容易修起的堤坝也在迅速溃塌,仿佛下一瞬就要爆发出来。
然而,硬生生地,这人竟将全部的东西都往回咽,咽得眼尾都冒出了血丝。
“我已经与她两清了。”他沙哑着嗓子道。
宋枕山眉间飞快地皱了皱,又平复。
他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上千年的纠葛,两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沈岐远能这么说,便是理智仍在,青神的职责也仍铭记着,那这大乾就还有救。
比起小情小爱,天下苍生自然是更重要的,他无可置喙。
只是……
宋枕山叹了口气:“明日是我与惊鸿的大喜之日,还望二位给我个薄面,莫要当场打起来。”
沈岐远这才想起,柳如意是惊鸿亲笔写帖子邀请了的贵客,明日喜宴定会到场。
“我便不去了。”闭上眼,沈岐远声轻似叹,“伤重动不了,你多包涵。”
宋枕山有些遗憾,但到底也没强求。
临走之前他与沈岐远说了一句:“她现在是正经有籍贯的良民,那户籍还是你给弄的,如今若想妄动她,少不得要担上个谋害人命的罪名。”
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个台阶。
沈岐远听明白了,眼眸半阖:“我只会在她用妖术害人的时候动手。”
“好。”
门开了又合,宋枕山走了。四周安静下来,只隔壁院子还隐隐传来些难民的咳嗽声。
沈岐远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发现月亮亮得有些刺目。
“有什么用呢。”他嘲它。
月亮没有给他回应,只将他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墙上。
情爱之事,就是理智与冲动之间的拉扯,理智拉扯赢了就叫绝情,冲动拉扯赢了就叫深情,两者都不是什么能长久的东西,所以人的情爱也显得分外凉薄。
如意拥有几千年的丰富经验,自然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然而,惊鸿大婚这日,她还是气冲冲地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地梳头打扮。铅华堆得明肌雪,朱砂妆成花菱红,绿衫轻薄,露一截白皙锁骨,挽臂柔软,勾一抹妖娆风情。
云雀在旁边看得差点从笼子里掉下来。
“大师姐这是做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该不是今日要去见那位吧?”
“我只是应邀去观礼。”如意一派云淡风轻,“礼堂上人那么多,遇不遇得着谁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便还是不去为好。”云雀嘟囔。
不去?
如意哼笑。
她不喜欢往心里藏事,既然沈岐远在她梦里沉默了一个晚上,那她今日就不妨去当面问问,问清楚了才算真的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