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捡来的,生前时……”似乎觉得用辞不当,叶扶摇又改了口,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那一年正是一个灾年,我自北境做游医时,天气寒冷,与一个人牙子的车队一同留宿在一座客栈里。恰逢客栈的老板有一子,染了绝症,已入膏肓,临死前央求其父为他娶一妻。”
“客栈的老板薄有些余财,便推着其子去人牙子的马车里挑人。儿子一眼便看中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同车的女孩都在退,只有这个女孩主动站起来,伸出手想要被买走。”
“儿子虽然得了绝症,但色心不减,看女孩生得貌美,便央他父亲花了三两银子把她买了下来,扯了几尺红绫,入夜便要完婚。”
“女孩十分顺从,还询问老板要怎么照顾夫君,要抓什么药才好。正逢年关,当地的大夫不是回乡探亲,就是被军队征走了,老板见我带着药匣,便让女孩来向我请教。”
“女孩见了我,便把门掩上,跪下来让我赐她一封猛毒,好让她死得痛快。我笑问她若真的想死,为何要被买走后才死,她要毒,怕不是为了自杀,是为了杀人。女孩哭了,辩解说那客栈老板的儿子对她说,等到他死后,便要她一同陪葬做黄泉夫妻。她便想着,与其被糟蹋后死,不如先给自己个痛快。”
“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便给了她颗遇水则化的猛毒,杀人可,自杀亦可。”
“当夜,客栈披红挂彩,我便在客栈外的树下等着,夜深时,果然见她悄悄跑了出来,脖子上几道青指印,好似是被新郎官临死前掐的。我看她脸色惨白,说我的药死人随便赠,但既然她活着,那账就要算一算,不多不少,承慧三两。”
“她说,她身无长物,只有人值个三两,问我要不要。”
“我说不敢要,她年纪小小,杀夫如屠猪狗,哪天成她足下一缕冤魂,该如何是好。”
陆栖鸾问道:“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只要我不欺她骗她,她必不相负。”
“后来呢?”
“后来……”他的声音缥缈起来,仿若某种已然行将就木的回忆在垂死挣扎,再在心口上留下一刀。
“我欺她骗她,她也负了我,我们约好了,下辈子若我给她一封烈毒,她再不会用在别人身上,她会自己服下,宁死也不愿与我相见。”
……
鸿胪寺。
“宋少卿稍待,人马上就到了。”
“你说西秦有人想把南亭延王郡主接回去,可是真的?”
鸿胪寺负责外交的大臣们也是恼火得紧,叹道:“按理说两国和亲至此地步,人都送来了,又岂有还回去的道理,可那西秦的使节说我东楚对百济求援坐视不理,非大国之风,加上西秦国内蜀王赫连霄非南亭延王郡主不娶,正闹着呢。”
宋明桐皱着眉看西秦新发来的国书,眼下西秦情势不明朗,西秦皇帝偶感恶疾,朝中政务由蜀王摄理,今番来的是他身边新晋的幕僚,带着蜀王的手书而来,摆明了是要把和亲之事搅黄。
皇帝迟迟不议发兵之事,朝中武将催,西秦使节催,鸿胪寺上下被逼得焦头烂额,宋明桐备好了一肚子话准备和蜀王那位幕僚舌战三百回合,却见门外走进来的幕僚纱笠遮面,一出声,便让宋明桐困惑之后,面露愕然。
“在下姓陈,西秦蜀王府幕僚,有蜀王手书在手,请与宋少卿单独说话。”
其他的官员隐约觉得这人眼熟,但未能辨别是谁,宋明桐立时反应过来,道:“诸位大人事忙,此处有我处理便是。”
“哦……那就麻烦宋少卿了。”
待其他楚臣走后,宋明桐将房门掩起,待那人摘下纱笠,露出一张带着些许火灼伤痕的脸后,宋明桐满脸骇然。
“陈公子,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