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只是走到门后、关掉了灯,又摸黑走回去、爬进了行李箱。
为什么呢?聂九罗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不喜欢光?
她的双手虽然反铐,手指还是可以活动自如的,右手食指灵活地一挑,就勾住了左腕上的手环。
这个手环,外人看只是“极细、多圈、螺纹”,blingbling的又时尚又好看,其实得拆解才能知道玄机:这手环并不多圈,只是一根绕了数圈而已,韧性很强,即便强行撸直,一松手,仍会回到多圈的状态。
她拈了会手环,想想又放弃了,过了会,双手带动铐身,在水管上磋磨起来。
金属磨挫金属,那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快,狗牙就耐不住了,在黑暗中瓮声瓮气朝她吼:“别出声!”
聂九罗权当没听见,她笃定狗牙不敢动她,毕竟炎拓曾经嘱咐过。
狗牙暴跳如雷,蹭一下窜跳出箱,一拳把灯开关砸开,又冲着她吼:“听不懂人话啊?”
聂九罗脸一仰,示意他自己有话说。
狗牙怒气冲冲,抬手就待撕开胶带,行将碰到她脸时,忽然顿住,再然后,小心翼翼,慢慢拈起胶带边缘。
这人怎么突然间怜香惜玉起来?聂九罗大为惊讶,然而下一秒,就听哧啦一声,胶带被狠狠撕扯下。
聂九罗疼得倒吸凉气,一张脸火辣辣的,真怀疑是不是面皮都被扯掉了一块。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狗牙跟炎拓一样,都是变态。
她咬牙缓了一缓,抬起头,满脸关切:“你的伤口,要不要包扎一下?”
狗牙:??
“就是你的眼睛,这么重的伤,完全不加处理,会感染的。”
狗牙这才反应过来,恶声恶气回了句:“不用。”
“你可能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聂九罗毫不气馁,“我看你伤口挺深的,那根铁丝有多长?会不会伤及脑子?可能一时半会你还能撑,但是细菌万一进到脑子里,整个人也就废了,这周围环境这么脏……”
狗牙不胜其烦,暴躁地打断她:“不用不用!你闭嘴!”
艹!还有这么油盐不进的,聂九罗头一次见到瞎了眼还不当一回事、任眼窝里血流脓淌的:“你是人吗?”
这话其实纯属无心,她的想法是“是人都知道要包吧,这都不处理,你是不是人啊”?
没想到的是,这么随意的一句话,居然让狗牙大为震动,他身子一僵,面色都黄了,然后气急败坏:“谁不是人了?”
聂九罗心中一动,狗牙这句话,初听没什么,细品不对味:一般人对骂,大多是“你不是人”,“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继而上升到八辈祖宗、远亲九族都被开除人籍,但很少有人会反驳“谁不是人了”。
虽然狗牙有些举动,尤其是深夜扒窗那一出,曾让她对邢深说出“我觉得是人都做不到”这种话,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大千世界,出个把能飞梁窜屋的奇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盯着狗牙看,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仅剩的那只独眼里,被她盯出了几分惶恐,而那只瞎眼,血脓中已经结上了黑痂。
聂九罗一字一顿,语气和缓,说:“你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