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的才情、见识宫中人人称道,她既然随侍淑妃,规劝淑妃的行止便是她份内之事。皇后的示意颜素当然看得明白,可她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徐淑妃虽然肚中无甚墨水,人却很机灵,早些年甚至不时有妙语闪现。颜素不信她看不出皇后的意思。但她要是有心装傻,提醒了又有什么用?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徐九英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在炉边坐下。
刚出炉的芋头被炭火烤得滚烫,徐九英并不急着去剥,而是拨到炉边放凉。她瞥了一眼颜素身边的针线,问她:“这是什么?”
“上次淑妃不是喜欢奴做的绣袋么,”颜素微笑道,“奴再做个新的,淑妃也能换着使。”
“那个就很好,又费这事做什么?”徐九英道。
颜素只是笑笑,并未停下手里的活计。
不多时芋头微凉。徐九英熟练地将两个芋头剥了个干干净净。吃食总能让徐淑妃心情愉快。剥好芋头,她献宝一样将芋头举起来,喜滋滋地问颜素:“三娘,你吃不吃?”
颜素摇头。徐九英也不勉强,自己将其中一个芋头两口吞下了肚。正欲对另一个下口,她忽然想起皇后瘦骨伶仃的样子,恋恋不舍地把芋头放到了身边的银盘里,叹着气道:“算了算了,不吃了。”
这难得识时务的举动并没有赢得颜素的赞赏。相反,见徐九英要用手背擦嘴,颜素皱起了眉,随即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口里还不忘揶揄两句:“淑妃身壮如牛,少食一枚也瘦不下一两肉来,又何必自苦?”
徐九英敷衍地抹了抹嘴,发狠道:“啰嗦!我说不吃就不吃了。一会儿让陈守逸吃吧。”她扭身走向屏风后的铜镜:“他还没回来么?”
颜素站在屏风外面回答:“还没有。都这个时辰了,照理说早该回来了。”
“打听个消息也这么久?”徐九英嘀咕着,从妆台上拿起梳子,将自己略显散乱的鬓发重新抿了抿,又习惯性地对着铜镜抛了个媚眼。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嗤笑:“马上就是太妃了,还练这媚眼给谁看?”
徐九英抬头,一个年青宦官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依在门边歪着头含笑打量她,正是服侍她的中人陈守逸。
她那抛到一半的媚眼向上一翻,直接变成了一个大白眼,悻悻道:“你怎么知道没人看?”
陈守逸又是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颜素却注意到他袍服下摆湿了一片,水珠正悄无声息地滴落在线毯上,再度皱起了眉头。
陈守逸瞥见她的目光,咧了咧嘴,安抚道:“回完话我就去更衣。”
颜素目光上移,看见他脸颊上有一小块青紫,关切地问:“你不是去打听消息吗,何以如此狼狈?可是遇到了麻烦?”
陈守逸整了整衣服,笑容微淡:“路上摔了一跤,不碍事。”
徐九英嗤笑:“是真摔了跤还是你那养父又找你麻烦了?”
陈守逸的养父是宣徽使(注2)陈进兴。陈守逸入宫后不久就被他收为养子,几年前两人不知因什么事闹翻,从此势不两立。宣徽使在北衙诸司使中地位尊崇,仅次于“四贵(注3)”。陈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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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逸虽受徐淑妃信用,这几年也在他手上吃了不少暗亏。
“他早就不是奴养父了,”陈守逸摊手,“有吃的吗?奴婢现在当真是又冷又饿。”
徐九英道:“火炉边有个芋头,你先吃了吧。一会儿我再让他们拿些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