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自己考美专。”
“那么这话为什么不跟冯镜衡说呢?”
“他说一切都是我父亲安排的,他并不希望我涉及他这一行。”
栗清圆某一瞬看到了东亚家庭父权腐朽的一貌,又不禁记起一部国剧里的台词,大意就是,骨子里的东西,拗不过命。
栗清圆把一盒无菌鸡蛋大头朝上地分装到冰箱的储蛋格上,她明明说的是再寻常客观的旁观者言,“学什么可以再商量,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当然得由自己决定。但是无论你想学什么,文化课拖后腿都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我一定抓紧追上来。你是答应帮我说了!”
栗清圆拣鸡蛋的手定了定,人从双开门柜里猫出来,“我,没有答应啊。”
“你刚才说的,人生得由自己决定。”
“我是这么说,可是,我并没有……”
厨房里,两个人一时鸡同鸭讲着。大门门锁忽地一记解锁的动静,栗清圆听着,心上一跳,以为是某人回来了。她还心想着,你总算回来了,眼前就有个棘手的客人……
结果,跑出去,门口左右站着两位女士。
一时间,里外三个女人,成三角稳定的尴尬。
朱青身边领着个比她年轻不少的女孩子,两个人并不算多亲昵,她唤着对方,“芳岁,先在这里歇歇吧。我去找你要的那瓶酒。”
厨房里贸然走出个人,着实吓到朱青了。
她看清来人,更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那个叫芳岁的女孩子,大学毕业的样子,一身学院风的短裙套装,明眸善睐,一笑,弯弯的眼睛,手捧着束没有任何花哨装束的狐尾百合。
朱青率先出声,“栗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栗清圆着实被问住了,她该如何解释她在这里的理由。
袁芳岁父母回了宁波祭祖,她今天约了朱青一齐来逛街,才吃过中午饭,朱青邀请芳岁参加下午的太太茶歇。正好在里仁路,朱青说来这里歇歇脚。
袁芳岁知道这里是冯家的租赁产业,既然是冯伯伯的,自然他们两个儿子都有份。她是知道冯镜衡一有丧事去奔,二有外差要出,肯定不会在这里。
但是朱青开了门,发现里头有个一袭长裙的女生,年纪与袁芳岁相仿,该是比她还要大几岁。中等个头,却出挑的长相。文而不弱的秀气,眉眼妩而不媚,却是舒展的从容与知性。
只听这位栗小姐说:“哦。我帮冯镜衡办点事。”正巧,厨房里出来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
朱青知道老二和名画家相交的事,也知道对方有私生子的事。但一时并没有把眼前的男孩跟汪某人联系到一块去,半大的孩子,即便同处一室,也没人往不好的方面想。汪春申这事,事关冯家的利益与人脉,朱青自然不会轻易跟袁家说,由着袁芳岁去糊涂才好呢。
朱青对袁家并不热络。但是公公与袁父有政商合作的项目往来,婆婆也一味属意袁家,袁芳岁更是一门心思地仗着父母的庇佑,想跟朱青来往,恨不得现在就以妯娌相称呢。
朱青知道老二疯,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疯。里仁路这边是公公的产业,公公严令过这里不许他们兄弟来往女人,这些年,这条规矩基本上也就是为他老二立的。
老二跟这位栗小姐的事,上回,冯纪衡回去就跟朱青透过风,要她别管,更不要在婆婆面前多提一嘴。
现在老冯知道,也都当不知道。且由着他一时新鲜,没准过阵子就抛到脑后了。你去贸贸然在我妈面前说道什么,一来占不到我妈半分便宜,还会惹毛了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