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下去安排了,男人却没有走。
他在小窖唯一的一张案几后坐下,拿出一把小锉刀,专心致志地削刻起木头来。
尖锐的木屑扎破了他的手指,指尖血肉模糊,他却恍若不察。
冰窖里很冷,背后的石墙几乎像是冰冷的刀刃,刺入虞灵犀单薄的脊背。
她蜷了蜷身子,在一片死寂中观摩着削木头的男人,半晌,试探唤了声:“三皇子殿下。”
男人削木头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紧绷的瘦弱身形渐渐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浊气,抬手摘下了宽大的兜帽。
他转过一张阴柔女气的脸来,漆黑没有光彩的眼睛看了虞灵犀许久,方问:“王妃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如今天下,敢直呼宁殷名号的人并不多。”
虞灵犀视线下移,目光在男人纤瘦腰间悬挂的玉佩上微微驻留。
她活了两辈子,竟然不知三皇子并非真傻。
也对,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帝王家,不学会藏拙遮掩锋芒,恐怕早和其他几位皇子那般英年早夭了。
虞灵犀眼睫挂霜,呼出一团白气道:“我们可以谈谈。”
“王妃想谈什么?本王为何装傻,还是何时在宁殷身边安插了人手?”
三皇子手下动作不停,将木头细细削出人形来,“那名宫婢,不是本王的人。”
“什么?”虞灵犀有些怀疑三皇子此言真假。
那名圆脸的宫女如果不是在为三皇子做事,那为何要背叛宁殷,助纣为虐?
“要怪就怪宁殷太狂妄。”
似是看透了虞灵犀的疑虑,三皇子道,“他把控朝野,却迟迟没有登基的打算,手下之人难免会有几个动摇的。对于某些人而言,摄政王权势再大也只是臣,与其做臣子的臣,不如做帝王的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虞灵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所以三皇子殿下便挟持我,让宁殷利用手中权势推举你登基?”
虞灵犀微微一笑,镇定道,“用一个女人换江山,傻子都知道是亏本的买卖,他不会来的。”
“但王妃别忘了,疯子和傻子做事,是不讲究对等的。”
三皇子挫了一会儿木头人,方慢慢迟钝道,“拿不到皇位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活不长久了。”
虞灵犀哆嗦着打量那张阴柔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此言的虚实。
三皇子转过头,视线和她对上。
那空洞漆黑的眼睛,让虞灵犀背脊一麻。
好在他很快调过头去,背对着虞灵犀,反手拨开了后脑勺披散的头发。
油灯晦暗,照亮了他发丝间隐约可现的,一点冰冷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