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湿透了院子中央那道影子的衣服,让他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衬得那张脸白的扎眼。他跪着,家里人就陪着在廊下站着,谁也没有走,但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还是杨怀玉忍不下心。
“孩子他爸……”
还没有说完,林柏从就道:“他自己要跪的,让他跪!我看谁敢求情!”
林俞的手放到膝盖上,在雨中脊背弯出愧疚的弧度,他跪得心甘情愿,但却始终不肯低头。
当他终于因为眼前发黑摇晃了一下的时候,林柏从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走下石阶,挥开林烁撑在他头顶的伞,淋着雨,走到院子中央,林俞的面前。
负手站定,问他:“你这么跪着,是为了要挟我们吗?”
“不是。”林俞的脸色青白,抬头看着林柏从,认真说:“那些人根本就看不住哥,爸,你知道,他不过是不想伤了和家里,和你和妈的感情,不想伤了你们的心。你不能做出让爷爷把他带回西川的事,闻家早就承诺过不干涉他,你这是在赶他走,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闻家也是他的家。”林柏从面无表情,“难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和你妈会伤心?没想过你们这么做不对?”
“想过。”林俞闭了闭眼睛,“但是我们真的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对家里我只能说对不起。”
“你想过你还一直执迷不悟?”林柏从的声音渐渐大了,隔着雨,语含痛心,他说:“林俞,你不会不知道你哥早年间就失去父母,你妈和我尽全力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你哥的亲生爸妈,你也是要喊一声爸妈的,啊,你忘了?你又对得起谁?”
“没忘。”林俞摇头,眼底深红。
他倔强地仰着头:“一刻都不曾忘记。”
那近乎自虐的执拗,让林柏从恍惚看见了当年那个跪在祠堂里,被打得浑身是血也不肯低头的幼子。
这让林柏从除了愤怒,也多了伤心。
“没忘你这么胆大包天,这么没有廉耻!”林柏从看着他,“你想过世人会怎么看你们?怎么看你?怎么看你爸妈?”
林俞:“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爸,我只知道,我只要清醒着,就会称他一声哥,是家人的那个含义,是至亲,你不能赶他走。”
“林俞!”林柏从手在颤,声音在发抖,“你还知道自己当他是哥!是我要赶他走?!那也是我儿子!你当你老子天生铁石心肠,你不在乎这个家,你妈呢?你想让她一下子连两个儿子都失去吗?”
林俞哽了声,去看杨怀玉,哑嗓喊了句:“妈。对不起。”
杨怀玉打小就心疼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儿子这幅模样她哪里受得了。
由着林曼姝撑着跌跌撞撞跑出来,大雨打湿了她向来端庄秀丽的姿态,狼狈地蹲下身,抱住林俞。
她知道林柏从这么做才是对的,在她心里,这两个孩子,怎么也不该走成现在这样。他们以后要怎么做人呢?前途生活全都不要吗?
杨怀玉抱着林俞的头,眼泪混着雨水止都止不住。
“宝宝,咱们听爸爸一回好不好?那是你哥呀。妈给你保证,只要你们不继续了,大哥永远都是你们大哥,爸妈这辈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像疼你一样疼他,好不好?”
林俞的眼泪落在杨怀玉的手上。
前两天晚上才坐在院子里非要帮他提水的儿子,眨眼间就成了这嘴唇苍白的憔悴样子,可是林俞还是说:“可我没办法不喜欢,妈,没办法只拿他当哥哥。”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呀,杨怀玉心都碎了。
林曼姝跟着在雨里淋,“小俞。”小姑都急了,她说:“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犟了好不好,你想气死你爸妈?你看看家里所有人都陪着你们这么闹,先起来,我们后面再想办法行不行?”
林柏从看着林俞铁了心的样子,“别管他!”
林柏从说:“是我和你妈对不起远山夫妇,不仅没有教育好他们的儿子,也没有教育好你。我不管你们是谁先起的头,给我断了!从今天起,不要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