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个头高挑,气度从容,通身都是骄矜风流,但凡有宫人遇见,都会躬身行礼,因为对于这个皇城来说,东宫才是彻头彻尾的掌权者。
回到永安宫,婢女奉上茶水伺候。
赵玥把公文放到桌案上,净手抿了口茶,再也没有心思干正事。他似想起了什么,从书架里取出一幅画挂到墙壁上观摩。
那幅画上画了一名女郎在逗弄狗儿,地上的狗子毛茸茸的,还是幼崽模样,活泼可爱。
坐在凉亭下的女郎穿了一袭轻薄宫装,梳着回鹘髻,身段窈窕淑雅,手里拿着一根狗尾草逗弄。
整个场景惬意至极,充满着生机勃勃的春日情趣。
这幅画是他照着《春趣》临摹而成。
原作是以前的宫廷画匠画的后宫妃嫔,他临摹时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在女郎的耳垂上添了一颗细小的痣。
若不留意,是发现不了的。
凝视画卷上的女郎,赵玥情不自禁伸出食指去勾勒,指尖落到她秀丽的眉眼上。
那女郎有一双灵动的杏眼,似被地上的狗子逗乐了,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藏在他心里许久,却无法触及到的人。
殊不知耳垂上的痣曾让崔文熙困扰不已,觉得不够好看。
国公夫人金氏哄她说那颗痣是有福气的象征,她这才作罢。
坐在铜镜前戴耳饰时,崔文熙又嫌弃地看那颗小痣,忍不住伸手去抠了抠。
不一会儿芳凌进屋来,说道:“今日一早郎君就进宫去了。”
崔文熙拿一支玉钗在头上比划,问:“今儿休沐,他去宫里做什么?”
芳凌皱眉道:“那边没说。”
崔文熙失笑,放下玉钗道:“这是躲我呢。”
芳凌挺无奈,“郎君这些日都避而不见,可见不想与娘子发生冲突,娘子可否再三思,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崔文熙没有回答,只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她的颈脖修长,白皙且细致,是漂亮的天鹅颈,锁骨线条也优美流畅,穿诃子裙搭配大袖衫最是抢眼。
大梁的女郎们追求坦领装,为了维持身段儿窈窕,她在饮食上极其克制。
同所有爱美的女郎一样,她喜好倒腾自己,穿好看的衣裳,戴亮眼的头面首饰,全身上下会费许多功夫保养,处处不留瑕疵。
同样,做人亦是如此。
她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无法忍受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有染,更忍受不了替别人养孩子。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委曲求全。
亦或许,倘若她不曾拥抱过平等,不曾见识过一夫一妻制,说不定会跟这个时代握手言和。
只是遗憾,她的灵魂曾受过高等教育,见识过现代社会的文明,享受过独立自主带来的滋养,从而造就了她的眼界终究无法像这里的女子那般做到三从四德,夫为妻纲。
一旁的芳凌默默地看着这个坐在妆台前把身子微微前倾,高昂着头颅的女郎,那是备战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