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凑出了七成的清静钞,戚长羽这?人可真是够狠的——曲砚浓早算过他这?些年攒下的家当,数目固然庞大,但若是用来买镇石,约莫只能买下一成半,这?还是四方盟没有溢价的情况下。
如?今戚长羽却说他凑出了七成的清静钞,可想而知?,不仅是散尽他自己的家财,还把那些追随他、与他合作的老关系都给敲骨吸髓了。
倘若戚长羽能保住沧海阁阁主的位置,日后?再给这?些人回报,那倒也无?所谓,反倒会加深彼此之间的信任和?联系;可戚长羽要是没能保住位置,或者没能及时给这?些人足够的回馈,那他这?些年攒下的人脉,可就全都成了生死大仇。
曲砚浓会给他继续当阁主的机会吗?
“这?回做的不错。”她微微颔首,露出一点?肯定?的目光,“总算是有点?雷厉风行的样子了。”
戚长羽心下猛然一松。
他原本还在担心曲砚浓嫌七成太少——可他短时间内实在是凑不出更多?了,除非谋夺他人家私,可那完全是自寻死路。
“全蒙仙君不弃。”他俯首长揖,恭恭敬敬,“属下自知?犯下大过,只愿日后?为?仙君披肝沥胆,稍可弥补一二过错。”
曲砚浓很平和?地点?了下头。
“你作为?沧海阁的阁主,其实一向做得还不错,能力也在旁人之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贪心了。”她语气平淡,“若是把你换掉,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谁能服众。这?阁主的位置,目前只有你能当。”
卫芳衡听了这?话,忍不住侧目: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戚长羽的罪责了?怎么戚长羽犯了这?么大的错,一句“舍你其谁”下来,反倒还奖励他了?
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气哼哼:如?果要说打理沧海阁的本事,戚长羽确实是有两手,可也不至于到?“舍他其谁”的程度吧?她一个人在知?妄宫打理了近千年,哪里就比戚长羽差了?仙君到?底还是不想换掉戚长羽,这?才说出这?样有失偏颇的话。
戚长羽到?底走了什么大运,被仙君一再高抬贵手?难不成他所相像的那位仙君故人,在仙君的心里,竟比她叔祖卫朝荣更重要吗?
——那仙君为?什么鲜少提及那个神秘的故人,却总是怀念卫朝荣呢?
仙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戚长羽听到?这?番话,心情和?卫芳衡截然相反,简直可以说是狂喜——有了曲砚浓这?番话,他的阁主之位才是真正的稳如?泰山了!
“多?蒙仙君抬爱,属下铭感五内,愿为?仙君赴汤蹈火。”他尽是欢喜,压不住的激动,连言语间也多?了点?哽咽。
这?一刻他的感激是真心的,也许过去百年里的感激加起来也不及这?片刻来得多?,戚长羽没去想那个让他长久活在阴影下的人,没去想被曲砚浓轻而易举夺走的风光,他只想起这?些天里世态炎凉的难熬、前途未卜的恐惧。
而现在,这?一切都落地了,镇冥关的崩塌让他一脚踏空,直到?此时终于又站稳了,恼恨和?不甘都是往后?的事,此刻他只有真心的感激涕零。
“属下重欲之人,有罪之身,承蒙仙君不弃。”他在庆幸里,如?释重负一般,艰涩地说出这?百年来早该说的话。
承蒙仙君不弃。
曲砚浓目光微垂,落在戚长羽清逸俊秀的脸上,望见那低垂眉眼间的苦涩。
真有意思,她想,从前她委以重任,将泼天的富贵和?权柄赋予戚长羽,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这?样真诚的苦涩,他甚至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可等到?东窗事发,她轻描淡写地把曾经授予他的头衔摘了下来,悬而未决地拖了几天,最后?才虚虚地托在他的头顶,甚至还没真正落下,他就已经铭感五内了。
原来失而复得才是真正的惊喜。
曲砚浓把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真有意思,她理所当然地想,谁说她一时想不出谁能替代戚长羽,就不会换掉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