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子规渡如此吗?只有面前这一个獬豸堂修士这样习以为常吗?
这样简单的问题,她竟无法回答。
祝灵犀越想越迷茫,周身的灵力不?由自主地飞速涌动起来,形成一个紊乱而激烈的气旋,盘旋的灵气逐渐变得狂暴。
“哎——”申少扬被暴动的气旋扫到,没?防备,胳膊肘上一阵刺痛,退开一点?,抬起胳膊一看,肘后已是一片红,眼?看着肿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抬头看祝灵犀,后者眼?神已放空,染上尘霜,动也不?动一下,“仙……前辈,怎么办?祝灵犀这是走火入魔了??”
“祝灵犀?”獬豸堂修士先一惊,他虽然不?认得,但总归听说?过“小符神”,没?想到眼?前这个脾气执拗古板的小女修居然就是宗门赫赫有名的年轻天才,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天才同门刺激得走火入魔了?。
他自己心?知?肚明,在?两人的接触中,他所扮演的角色绝不?算正面。
惊愕心?虚后,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凭借上清宗的同源功法不?住祝灵犀梳理暴动的灵气,可嘴上也没?忘了?给自己撇清关系,“现在?的年轻修士道心?就这么脆弱?两句实话都听不?得了??”
经义典籍里的大道理谁不?会说??可至清水岂能活鱼,人人修仙问道,又有几人能登青云?活在?红尘黄土里,早晚要明白经义里的那一套行不?通。
“还是太天真。”獬豸堂修士摇头。
曲砚浓抬起手,比獬豸堂修士先一步,不?轻不?重地按在?祝灵犀的肩膀上,灵气虚虚一点?。
祝灵犀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像是打了?结的头发?,被一把梳子从上到下用力梳了?一下,每一根都被扯得一颤,有点?疼,可又忽然梳开了?。
她“哎哟”一声,从蒙昧中惊醒,望见曲仙君站在?她身侧,单手按在?她的肩上,对着微感?尴尬的獬豸堂修士神色莫名。
“行不?通?”曲砚浓意味莫名地反问。
獬豸堂修士不?知?怎么的很?怵她,大约是人都怕有底气又能肆意妄为的人,就算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大来历、多高修为,只为她一身不?受气的决意,已让活在?重重规则夹缝里的人忌惮了?。
总是在?棋盘黑白方寸间游走耍赖的人,冷不?丁遇上直接掀掉棋盘的人,怎么不?犯怵?她掀了?棋盘转身就走,他却是要在?棋盘里辗转一生。
怎样费尽力气,才能把掀翻的棋盘摆成原样?
“道友,我?们上清宗的经义自然是好的,但你我?皆凡人,活在?凡尘俗世?间,哪有那样的本事按着经义过活?”獬豸堂修士和她说?话委婉得多,“写?下宗门经义的那些前辈,都是修仙修出真门道的高人,高人的活法,我?们凡人过不?了?。”
“偌大上清宗,高人能有几个,凡人又有多少?若真是人人按照经义活,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曲砚浓很?淡地笑了?。
唇边弧度只有浅浅的一点?,几乎是冷笑,“按照经义过不?下去?那上清宗又是怎么在?仙魔之争里活下来的?”
她胸腔里燃着一簇微小的火苗,猎猎地跳动。
要说?是愤怒,那又太过,她自问对上清宗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也早就看腻了?人心?贪欲,在?哪里都一样;可若说?是不?悦,那又太轻,好似对不?起她心?腔一顿一顿的跳动。
谁会明白?谁也不?懂。
也许所有见怪不?怪之后,还是有意难平。
獬豸堂修士语塞。
“仙魔对立都是多久远的事了??”他说?,“那时候日子多艰辛危险,和现在?怎么能比?世?易时移,一千年都过去了?,还抱着老观念不?放?”
世?易时移。
曲砚浓慢慢地咀嚼着这个词,也许这人说?的有道理,明月照尽千古,一代山河一代人,朝生暮死,未尝不?是一生。
可她心?里的火苗灼灼,越烧越旺。
这是没?道理的,她冷静地想,既然当初她选择了?袖手尘寰,高高在?上,而不?是像夏枕玉那样明知?前方是泥淖荒沼还一头往里扎,那么她就该漠视到底,人世?浮沉都该在?她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