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一生都是个笑话,不想,连你也是个笑话,咯咯咯硌——”她望见他肩头那个血洞时,嘲笑的目光又变得怨毒起来,咬牙切齿道,“这是鬼王留下的痕迹吧……你既让鬼王尸骨无存,我也让你记得这钻心之痛。”
但侥幸总是最不可信,六年前,她也天真地以为有爹娘撑着,慕家即使再衰败也固若金汤,谁能想到,曾经那么亲近的人,会是伪装成人的大妖……
“……”
一夜之间,她没有了家。现在,她不想再失去柳拂衣。
水鬼抹了抹看不清楚的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小笙儿,你非要待在捉妖世家,与我族类为敌,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这是何必……”
凌妙妙在拉她的衣角:“慕……慕姐姐……”
水鬼将他放开,少年的脸色惨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他手臂一撑,勉强撑着自己保持体面的坐姿。
少女的杏眼里闪烁着恐惧,白皙的脸被纷乱的影子遮住了。
他定了定神,眼前世界又清晰起来。
她扭过头来,前面立着十余只高大细长的地鬼,前前后后,蓄势待发,宛如一片高耸而密不透风的水杉林。
指甲嵌进掌心,交叠的痛楚传来,裂隙……裂隙里还有人……
——有影子,就有光。
头痛欲裂,加上失血的眩晕,他几乎有些支持不住。
地鬼逆着光,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竟然透出温暖的光亮,隐约可见背后明亮广阔的厅堂。
慕声闭上眼睛,睫毛颤动,脸色愈加苍白。
不是墙壁凹槽里幽绿的火种,而是暖色调的、人间最熟悉的烛火。
“我说完了……你听了我的秘密,就该拿你的血交换。”水鬼语气急变,手从抚摸变成了紧紧扼住,锋利的牙齿猛地插进他锁骨下的凹陷,血珠刹那间涌出,她贪婪地吮吸着,网一般的黑雾,死死将少年困在水中,“小笙儿,动用禁术之前,想想你可怜的娘——”
她们竟然走到了地宫的核心。
慕声猛动一下,眸光闪烁,似是忍耐住了极大的痛楚:“别说了。”
妙妙透过地鬼们的几线间隙向内望,先看到厅堂内一排闪烁的烛光,几只梨花圈椅,视线慢慢向右移,主位上坐着穿红裙的小女孩,两腿悬空,双手捧着一杯没有热气的茶,嘴唇血红,像是偷偷抹了大人胭脂。
“断月剪呀,是要用寿数求来的仙家至宝,它能斩断情爱,又能斩断怨恨,但断爱断恨,二者只能选其一……你猜猜,你娘选了什么?”
她猛地宝石般闪耀的黑眸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正在望着右边。
“……”
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