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血,在她很少翻动的这个课本里,压着他潦草写下的那句祝福,辗转着,被遗忘过又记起过,跟了她八年漫长时光,陪她长大,陪她苦辣酸辛,陪她取回户口本,奔向他嫁给他。
姜时念摸过手机,眼前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她打开跟沈延非的微信对话框,明知他听不到,还是一条一条的语音发过去,从温缓到颤抖不止的要挟。
“我想你。”
“你送我的第一束花,我留到现在,就藏在你每天都会进的衣帽间里,你信不信?”
“床上你的味道好浅,我明明记得第一次躺上来的时候那么清楚,想躲都躲不开。”
“你是不是以为,哪怕你出现万一,我也能靠你留下的好好过一辈子?沈延非,你从始至终,都觉得我对你时间太短了,还没有那么爱你,再热恋,也不是割舍不了的,对不对?”
“好,我答应你……”
她牙齿紧咬:“你敢出事,我就敢再嫁,我另外找一个人,找个跟你一点都不像的人,和他过以后,把我给你的都给他,行吗?”
“你说行吗?”她整个埋进枕被,搂紧他衬衫蜷缩,低哑威胁,“你点头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在这张床上,让我后悔说出这些话?”
姜时念一夜没睡,清晨天亮就起来,认真洗脸绑起长发,先去电视台,把自己证件和资料交给台长,请他把她加进这次进入南非的媒体团预备名单中,所有预备名单成员,官方会统一办理一路上必要的手续。
媒体团的情况她已经详细了解过,不止北城电视台一家,是以总台牵头,还有另外五家以上同规模的省级电视台,都将派人集结成队伍。
预计七八天后从国内出发,赶赴南非约翰内斯堡,再根据实际情况,跟当地大使馆沟通,进入塞提亚。
塞提亚和周边几个北部城市,矿藏资源极度丰富,除了其他稀有能源,金矿和钻石矿最多,产量品质也全球领先。
国内很多财团都在南非有大量生意铺陈,当然包括铂君,从许然口中她知道,铂君在南非的产业很多,其中两个大型钻矿,就在塞提亚的境内。
由于当地华人数量庞大,这次媒体团出发,一方面要深入危险区,带回最真实的记录和报道,免于被外媒控制舆论,颠倒是非,同时也要见证大使馆可能会安排撤侨的过程,做全程记载,成为珍贵资料。
目前当地情况不明,大使馆还在积极与政府沟通,但至少可以肯定,武装暴动还没有升级到不可控制的状态,尚且有余地可以周旋和等待。
然而冲突开始,首先被击毁的就是信号,真正的危险区里,目前基本封闭到与世隔绝,只能短距离靠无线电联络,除非深入进去,否则带不出真实消息。
台长的反应和姜时念预料的一样,他把手往桌上重重一拍,雷霆大怒:“胡闹!你当自己是战地记者?!那不是去旅游学习!你让我跟沈总怎么交代?!”
姜时念灼烈看他:“主持人跟记者,在特定时刻有那么绝对的区分吗?都是媒体人,我各方面问过,我们台里去过战地的,这次都走不了,目前待定的几个人,哪个不害怕不慌?其他台,定下的一半以上,都是没经历过的年轻人,也有新闻主持人临危受命,别人能,我为什么不能?”
“我有私心,我有私事,我都承认,”她吐字硬而清,“但就是因为我的私心私事,出去后不管面对任何情况,别人正常地会躲会怕,但我不会,那件事死死牵着我,让我去一切可能的地方。”
她继续拿出资料放在台长面前:“这次是官方集结,特意组织了出发前紧急培训,我今天开始会去参加,除了这些,我也将做一切我能做到的准备,我不是去送死,那不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死地,不然我们这么多人,都要立军令状葬送吗?”
台长脸颊肌肉鼓动着:“不行!沈总是什么人,他就算去了,他也会做万全准备,出不了危险!他身边有人,说不定还有雇佣兵,你一个专注演播厅的小姑娘——”
姜时念抬手:“好,现在只是备选,先报名办手续,不是吗?”
她斩钉截铁:“团队一周后出发,我也等一周,如果他有消息,他回来,我们会一起尽全力增加大家这一行往返的安保,如果他不回来,就让我去,我不勉强,我递交材料,让总台审核,不过关,我放弃,过关,请您放行。”
姜时念把东西放下,走出电视台,再一次去了铂君办公大楼。
在沈延非的办公室里,她不由自主抓着他的桌沿,眼前都是上次过来,慌张对他告白的画面。
许然捏着几份汇总信息,在对面正色说:“嫂子,你问我的所有,我都整理好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瞒你的,可以对你实话实说,三哥回来要弄死我我也认了。”
“按三哥最后一次取得联系时候的情况,他人已经在塞提亚边缘,还没有正式进入,但铂君在塞提亚的一处钻石矿,确实遭到了攻击,不管当地政府军,还是内乱的武。装叛军,应该都不会主动去挑这种事,基本可以确定是蒋家的手笔。”
“蒋家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他们换个地方,都不能把三哥怎样,但塞提亚局势混乱,枪炮无眼,是最好利用的借刀杀人机会。”
“至于我们警方这边,三哥从最开始碰到蒋家多年罪行的线索,就已经建立了正式沟通……”许然敛眉,极度慎重道,“但嫂子你要了解,年代太久了,距离你在孤儿院过去二十年,近几年里蒋家式微,沉寂了很多,境外那条线做得也小心,留下的痕迹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