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经被乳娘抱走了,寝殿沾了血腥味的污浊气息已消散干净,鼻尖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奶香和婴儿独有的气息,余莺儿有些恍惚,似乎还没能适应她已经为人母这个事实。
但身下传来的阵阵刺痛,无不提醒她此刻有多么真实。那是撕裂的伤口,甚至还能感觉到鲜血汩汩留下的痕迹,即使清洗得再干净,涂了再名贵的药膏,也不能掩盖那处所经历的非人折磨。
她好似盯着床幔一错不错地看着,实则眼中没有任何焦点,她神情很复杂,隐隐夹杂了一丝悔意。她似乎和这个封建王朝融合得很好,她来到这里几乎没有迷茫,只有想活下、向上爬的欲望。
想对付她的人当然该死,可她也同样残忍,能毫不犹豫对与她无冤无仇的人下手。
但是,她做错了吗?
她想,她大概还没有将眼前这些人当作是真正活生生的人吧,她的意识总还停留在这些只是剧中的角色,她只是来到一个电视剧里,所以她即使身临其境、如鱼得水地玩起了宫斗,内心对这个皇宫依旧存有虚幻的感觉。
像一场梦。
但是这个孩子让她明白,她此刻,真真正正与这里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她的血肉诞生于她以为的虚幻,成为了紫禁城中真正的一员。
她的孩子是剧中从没有出现过的人物,但他是活生生的人,其他人亦是。
余莺儿心中生出一点悔意,这种罕见的感觉一闪而过,又归于从容平静,是了,她为什么要后悔?
她想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抑或是所有在意的人,就更应该不择手段地铲除障碍,铺平一条平坦宽阔之路。
她向来是个利己且狠的人。
从前是,现在只能更是。她闭了闭眼,脑中闪过一些腥气的画面,最后又定格在一张容色摄人夺目的脸上。
她勾唇笑了笑,神情似愉悦又带着些难以言说的诡异。
“小主,卫太医来了。”
苏木的话打断了余莺儿的思绪,她收敛神情侧头望去,卫临端了药来,冒着腾腾热气,隔得远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药苦味。
卫临走过来见她精神还好,放下心来,“小主,您刚生产完气血两虚,这是微臣熬下的补血益气的药,您趁热喝下吧,以后每日三副,直至您出月微臣再来定夺。”
苏木接过药碗,轻轻吹凉些,再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喂余莺儿,“此次还是多亏小主聪慧,早早防备了那些婆子,不然可真是不好了。现在小主即使生产完,卫太医也都是亲自在小厨房煎药,不敢懈怠,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人钻了空子,动了什么手脚,哎,这些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似乎看出余莺儿想要说什么,卫临语速很快,抢先回道:“小主不必谢微臣,这都是微臣该做的。”
余莺儿很浅地笑了笑,不太在意他的失礼,询问道:“皇上赏了你们什么?”
苏木:“所有宫人都赏了半年月钱,后宫在皇后把持下一直在节缩用度,宫人们日子并不太好过,自您有孕以来他们做事无不勤勉用心,如今得了赏钱,大家伙都感念皇上,小主恩德呢。”
“微臣得了皇上的夸赞和赏识,便是微臣最大的恩典。”卫临照顾下的温常在母子平安,经此一遭,他总算在人才济济的太医院中出头了,甚至比他师傅温实初的声名还要大上不少,皇帝适才当着众人的面赞他心细如发医术精湛,似乎对他颇为满意。
身边人都跟着她得了好处,余莺儿心里也安乐。药很快喝完了,苏木拿来蜜饯,她嚼了几颗,嘴里的苦味渐渐冲淡。突然想到什么,她脸上有些俏皮之色,语气欢快:“咱们库房是又要充盈许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