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霍地抬头,极度吃惊看着他。
北风呼啸,吹得人脸面刀刮一样疼。
兵临城下。
他最终走到了这个境地了么?
皇帝俯瞰城下黑压压的百万大军,心绪却出奇地平静。
其实雁县一败之后,他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柴皇后,其实哪怕用她做要挟,也不过拖延一段日子罢了,改写不了最终的结局。
皇帝回身,冷风呼啸,眼前女子一身狼狈神色惶惶,她害怕,她惊惶,但一双带着泪水的眼睛眸底依然清澈如初见。
皇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不是好人,他从不否认这一点,但在这个穷途末路的时刻,他最后还是对柴皇后说:“你走吧。”
“我命人送你下去。”
这双清澈如许的眼睛,勾起了尘封深处的记忆。
十四岁的少女,十八岁的少年,香车纱帷碾过春雨绵绵的街面,她微笑对他伸出援手。
这是赵元泰这辈子第一次接触的善意。
说来可笑,哪怕他的亲生母亲,对他更多的也是怨艾,连生两个儿子却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继续待着家姬院里当着舞姬时不时还得安排服侍客人,这儿子甚至是同伴奚落她的一个点。
赵元泰四岁死了母亲,他对母亲唯一的记忆就是怨艾,还有瘦骨伶仃死不瞑目的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第一次接触这么单纯的、美丽的善意,那个温柔微笑的少女倩影为他晦暗的人生渲染上第一抹色彩。
他想娶她,无比的渴望。
他嫡兄嫡母庶兄庶母毫不留情的嘲笑,柴氏意料之中的婉拒,都没能阻止他,他甚至把自己当时最重要的、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直舍不得用的人脉靖国公姚尉都恳托了,恳求对方为他说话作保。
可根本就没有用。
最终是他的族弟、赵氏一族的少族长,嫡支嫡长一出生就身份高贵的赵玄道迎娶了她。
十里红妆,一城喜庆。
他孑然立在街角,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身份和地位的重要性。
这么些年,赵元泰费尽心机,一步步往上走,走到今日,即便兵败兵临城下,他都从未后悔过一分。
他自认不比任何人逊色,不管是嫡兄庶兄,亲父叔父,乃至族兄先帝,他从不甘居于人下,他想要的,他都不择手段得到了。
哪怕到最后兵败身死,他亦从不后悔!
大丈夫生于世,死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