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晕眩而呕泪难言,却也认真一一解答他们的提问。她越说人们却越发愤怒,被万人诘责攻击,直至被逐出大论道道场。
“师姐第一次走下高塔,才发现她在这世上并无同类。”
“其中最可恨的正是你啊,策玉师君。”
卫渊撑着下巴,在飘扬的纱幔间轻笑一声。
“你长寿五百年,学识渊博精通古术法,在仙门中无人可及。其实师姐在大论道上说起她的发现时,我看你的神情,觉得唯有你是听明白了的。”
“可也正是唯一懂得师姐的你,最有可能成为师姐同类的你,亲自下令将她逐出道场。”
嘲雀安静无声,谢玉珠怔怔问道:“……为什么?”
“因为岁月磋磨,改人心志。扶光宗宗主策玉师君,已经不再是五百年前,那拒绝百家招徕,立志自己开宗立派,叛逆不羁的少年策玉了。”
“五百年的成就与光辉,落在策玉师君这个名字上,落在由她建立的仙门秩序上。她不容许有动摇它的东西存在。”
灯火烂漫的街市边,某间客栈高可十四层,六层某扇窗户上竹帘随风摇曳。
楼下街上人群谈笑议论,人声仿佛风过于林,水落于石,窣窣不绝。
那百年前故事的另一个主人正枕在某只手臂之上,床帘飘飞中,睁着眼睛安静地听着窗外人们的声音。
即使在六层高楼上,楼下人群的声音依然如此清晰。
叶悯微想,她曾在那九十九层的高塔上,能否听到人们的声音?应该是听不见的吧。
待她下得塔来后,究竟又听见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令她不愿再踏入人世之中呢?
叶悯微转过头去看向身侧,那阖着眼睛默不作声的人。
纱影晃动间,温辞的黑发遮了半边脸,白皙的肩膀及锁骨上分布着些许牙印。那些绯红映在雪白上,仿佛雪地里零落的火星。
他的呼吸声平稳绵长。
这是她长久以来唯一能得到的,来自人间的声音。他将他所喜欢的人世带给她,她怎么会忍心遗忘他呢?
叶悯微伸出手轻轻地沿着那些痕迹抚摸,温辞的皮肤灼热,好像她摩挲之间就能擦着火焰。
她的手腕却蓦然被攥住,温辞一瞬睁开眼睛,那双锐利又美丽的凤目里,沉淀着复杂难解的情绪。
叶悯微望着这双眼睛,她唤道:“温辞,你……”
“不要问我,不要说话。”温辞低声说道。
叶悯微于是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他,却见温辞的眼眸颤了颤。
“不要看我。”
叶悯微被推着翻转过去,被温辞从肋下抱紧,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贴处滚烫,心跳声如鼓。
她只能看见自己枕着的温辞的手臂,还有他那戴着“好梦”手串的,修长白皙的手。
温辞在她身后,慢慢地说道:“你知道吧,我还没有原谅你。”
叶悯微点点头。
“我也还没有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