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鼠仔也就那么些,吃完就没了。夫妻俩想着老鼠仔都能吃,那老鼠那么大,一只都够一锅汤。便又去捉了大个老鼠回来。
村里虽然闹饥荒,但老鼠并不少,因此王大壮一家就靠着老鼠肉,暂时解决了果腹问题。
王州回去时,他们已经吃了两天了。
厨房角落里的袋子里,还装着好些活老鼠,省着点吃,也能供一家人勉强活下去了。
谁知道就在王州回来的第二日,先是爷奶卧床不起,脖子上长了老大的肉疙瘩。接着几个弟妹也都开始昏迷高热,身上一样长了疙瘩。
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开了药,喝了不仅没见好,到了次日晚上,两个老人就先没了。还没来得及办丧事,几个弟妹又陆续开始呕血,一天之内就相继咽了气。
“我爹是后一个走的。村里人都说是因为我们家吃老鼠,得罪了鼠大仙,这才遭了祸,还连累了村里人。当时那老鼠仔是我娘弄回来的,她受不了打击,就疯了。”
王州攥紧了拳头,眼眶微微泛红:“但村里吃老鼠的也不止我们一家!我家出了事以后,陆续有几家也有人得了病,我亲眼看着有人提着一袋老鼠扔到了后山去。”
“若不是实在没吃的了,谁会吃老鼠?这鼠大仙要是因此就害死了这么多人,算什么大仙?”
王州捂住了脸,发出压抑的哭泣声。
殷承玉静默看着,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王州似是憋久了,压抑的哭声很快变成嚎啕大哭,过了许久,方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嘶哑着声音说:“就是这些了,也没有其他好说的。”
殷承玉又给了他两袋干粮,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却发觉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最后只艰涩地说:“再撑一阵子,孤……我们会尽快想办法,不会一直这样。”
王州接过干粮,也不知信没信,和他道了谢,便进了屋。
没有人再说话,王家村顿时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静默良久,殷承玉才率先离开。
到了村口时,殷承玉扭头问随行的太医:“鬼神之说不可信,鼠大仙之说是无稽之谈。但这些最开始染病的村民,确实都吃过老鼠,这疙瘩瘟有没有可能和老鼠有关?”
太医方才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他斟酌着回道:“老鼠本身无毒,从前也有人食鼠,并未听过染上疫病之事。但如今山西饥荒,这些老鼠无食,说不得就啃食过尸体。尸体腐败后生出疠气。老鼠啃食尸体很可能也沾上了疠气。人再食鼠,疠气从口入,便生疫病。但这也只是臣的猜测,还需证实。”
殷承玉沉吟半晌,看了看昏沉的天色,道:“先回府城再议。”
一行人于是又快马赶回府城。
殷承玉没有表露身份,便没有去官署。而是寻了一家已经无人的客栈暂做落脚地。
客栈大堂里桌椅歪倒,满是尘灰。
薛恕命人上楼将客房收拾出来,又去后院的井中看了看,见井中水还干净,便打了两桶提到柴房去烧。
殷承玉此行为了节省时间,并未带上伺候的人。如今一应起居便都是薛恕打理。
他正拧着眉整理床铺,薛恕就端着一盆热水上来,身后跟着的番役手里还端着一壶热茶。
“客栈简陋,只能委屈殿下了。”薛恕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被褥。几下便抖开铺好。
“孤没那么娇气。”殷承玉宽了外袍,自己拧了帕子擦脸。
薛恕替他将外袍挂好,又将干净衣裳拿出来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