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有错!妇人掌政,乃前代所未闻!后世之人,俱会骂我等坐视乾坤颠倒而不为!”
朝野所有的人拿妇人不可为政之论相攻讦,陆栖鸾皆可无视,但宋睿说了,她就一定要回击,否则天下之人至今对她逐渐所归之心便会因宋睿短短几句话烟消云散。
“在宋相眼中,一切前代之未闻事,后世皆不可为?”
宋睿寒声道:“自你临朝,女子不思相夫教子,尽皆与男儿争学,致使农田荒废,此罪一!女官无需经乡试会试,只要拿了官宦举荐书便能参考,寒尽那些苦学之人的心,此罪二!本相今日就要教训你这无德之妇!请御尺!”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御尺乃是先帝赐予宋睿,令他为天下师监视王孙重臣,除了帝王无不可打,今日竟然直接拿来对付陆栖鸾。
宋府显然是早有准备,宋睿一声出,立时便有人捧了一只长匣上来,里面一把白玉尺,上门鎏金数言——太武皇帝赐,可击不端之人,规矩方圆。
“祖父三思!!!”
宋明桐瞬息间便冲入室内在宋睿面前跪求,一连声道:“今日乃孙女大喜之日,陆侯乃是为孙女说话,祖父若要规矩方圆,那也是明桐不端,万勿牵连他人!”
“不必相拦,”陆栖鸾把她扶起来,道,“宋公说的也有对的地方,太上皇所留女官擢拔制乃是因当年女官稀少,才特地将门槛放低,如今看来的确是寒了苦学之士的心。自我辅政以来,多于战事民生,对此少有相顾,乃是我的过失,该打。”
“那就请陆侯跪下受训诫。”
——女人如果站得高了,反倒是比男人更为重视自尊,你若把她捧得高高的,她是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当中跪着求生。
背后之人的话犹然在耳,宋睿不信命,但他打算信那人这一回。
“陆侯既有心受教,依我儒家之礼,当奉老夫为一日师,跪听训教。”
她敢吗?
所有人都在想,这是大楚的女侯,大可以拂袖而去,只是如此一来,便败了这一阵,可留下来真的听宋睿训教,她的颜面又放在何处?以后又要如何服众?
然而事实是,她比谁预料中都快,看着中堂上挂着的孔圣先师挂轴,一撩衣摆,跪了下来。
“后生陆栖鸾,请宋公训教,敢问国法是否高于家法?”
宋睿门下的规矩朝野皆知,问一句悖逆之论,背上便要受一戒尺。
宋睿将御尺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一尺打下:“国法自然高于家法,但强权却不可!世间之事,皆有礼法可依,任你权位再高,无缘无故,插手他人家事,便是无礼!”
御尺打下的声音并不清脆,而是一声沉闷,直直击在脊骨上,陆栖鸾晃了晃,但依然跪得笔直,待尖锐的疼痛稍缓,又问道——
“再敢问宋相,家法又是从何而来?有何用处?”
第二问,又是一尺,仍是击在原处。
“男女连理成家,男主女辅,以身作则教化儿孙,家中先有法,后方能成风。有家风,才能教化百姓之家尊礼守义,安我邦国之心。”
“原来如此。”
口中泛出一丝甜腥,陆栖鸾却忽然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