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如期而至。
炎拓控不住推进器、踩不住水了,他胸口压在推进器上,左手死死扒住粗糙的窟壁,右手持续前探,有一瞬间,他想早死早超生、猛一下探手进去,但做到,疼痛已经让整条手臂都似乎蒸发掉了,他使不出力,只能一毫一毫,几乎是伴着惯性往里进。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炎拓眼前阵阵发黑,继而发金,然后是像血一样,觉得满目殷红,潜水头盔的镜面上渐渐蒙上雾气,这是他血液循环加速、身体发热所致。
快,他的身体就蜷起来,觉得自己像一只搁在油锅里煎的大虾,正慢慢被煎熟。
然后,两条腿不受控地剧烈发颤,身周水纹乱漾,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痛到失禁了。
理智在对他疯狂吼着“快停、缩手”,可同时,始终有一丝甘,断在怂恿他:反正已经受了这么多罪了,何妨再多撑一会?
接下来,完全看见了,听不见了,推进器直接漂没了,背上的气罐仿佛有千斤重,断把他的身体往深里拉,左手没能扒住,一下子滑落下来,脑子里有根弦崩断,声音尖利,几乎要钻透脑骨。
就在意识完全褪去的这一瞬间、身子完全沉坠的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触到聂九罗的手了。
而和从前那几次一样,她的手条件反射式地微微一动,牵住了他的。
***
第四十八分钟,余蓉下水就位,依然是取河心位置,确保和炎拓出来的方向在一条直线上。
河岸上,蒋百川已经就位,上身五缠大绑,就待余蓉一声令下。
这一趟,围观的除了雀茶,还多了孙理和另一个人,他们送物资进来,恰好赶上这阵仗,索性多留会看热闹,算是变相和蒋百川多亲近亲近。
雀茶一会看河里的余蓉,一会看岸上的蒋百川,明知不该笑,还是觉得有点好:这架势,像极了以前在学校里开运动会,选手一一就位,就待发令枪响。
第五十分钟,余蓉试了一下绳索,觉得炎拓没有返的意思。
因为第一足足撑到了五十二分钟,以即便过了约定的时间,余蓉倒没太过焦虑,只是忍住发牢骚:“特么的,男人没一个做事靠谱的,指望他守时真特么……他每次不我搞出点幺蛾子来就罢休……”
话未说完,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盯住黑洞洞的入口,冷不丁了个激灵。
这里头,好像不大对劲,虽然暂时还感觉到,但总觉得水流有点不对劲。
过了会,连岸上的雀茶她们都生出怪异的感觉来了,雀茶很信直觉,心头一阵阵发毛,忍住说了句:“余蓉,要然你先上来吧,我这心里……”
话还没说完,余蓉悚然变色,一把撒了手里的车轮,手臂一抡就向河岸边游:现在,她十分肯定这洞里是真对劲,而且,眼见得就呼之欲出……
才刚扒住岸壁,还没来得及往上攀爬,汹涌的水浪自洞口喷薄而出,斜溅而起的水花足有几米高,余蓉猝及防,被水浪一下子推涌下去。
她慌择路,一把抓住了牵引绳,这牵引绳是绑在蒋百川身上的,但蒋百川的力大,哪能及得上水浪的推力?刹那间趾爪就抓住地,嘶吼着被倒拖进水中,好一通拼死挣扎。
雀茶几个被浪头了一身的水,几乎被浇懵了,足足过了五六秒中才反应过来,好在这个浪头过后,没有后浪跟上,逆流而推的水重涌。
孙理眼尖,指着水中央大叫:“蓉姐在那!那,蒋叔在那,哎,多了两个人!还有两!”
余蓉刚从水下潜上来,还有点晕头转向,忽听到“多了两个人”,精神猛一抖擞,几下猛划水,抬手就抓住了戴潜水头盔的炎拓。
而抓住一个,就抓住两个了:炎拓手臂间,死死环着聂九罗。
余蓉只觉头皮发麻:还真让他带出来了!